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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水有个弘文园

来源:天水日报  时间:2024-01-10

  在天水城东有一处不算小的公园,这里树木参天,花草丰盛,小径通幽,成为市民休闲娱乐的好去处。然而当你步入园内,越往深走,就会发现这里竟然还蕴含着非常厚重的历史文化,于是便有了“弘文园”这一称谓。

  ——题记

  □ 新天水·天水日报记者 胡晓宜 徐媛

  由闹市缓缓步入,很快便来到了弘文园。经过几年“大改造”,曾被围墙阻隔的神秘“兵工厂”,如今尽数展现于我们眼前,昔日被商户抢滩入驻、分块经营的“荒草园”,早已被满园生机替代,曾经塌陷、陈旧的古老建筑业已重生——

 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步兵学校历史陈列馆、天水钱币博物馆、岷山军工博物馆、天水农耕博物馆,听馆长介绍,这4个2022年9月开馆的新生博物馆,于2023年11月正式挂牌为天水市中共党史教育基地。在冬日暖阳的照拂下,弘文园,静静守护着这座古城的安稳时光。

  是的,天水城东这块曾承载过无数人理想,亦曾牵扯过太多人旧梦的土地,虽历经岁月浮沉,却因着一座城市认真的决策,悄然拂去了历史尘埃,日渐焕发着蓬勃的生机。如作家王若冰撰写碑文所言:“这个因铁马叮当而闻名的地方,由于一座人文园林的出现,便有了郁郁文风扑面而来。”

  弘文园前世今生由武而文、由衰而兴的变迁,不仅让我们瞻望到了一座城的飞云沧桑,也见证了一项文化工程诞生的历史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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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通过透物见人见生活,用物化遗存讲好城市故事。

  “原来的天水步校是一个漂亮且宏伟的地方。”在步校子弟谢常青记忆中,步校最鼎盛的时候,正是她父亲任职期间。谢常青的父亲谢松柏,1956年6月从长春军事师范学校调到天水步校任副校长兼训练部长,1962年任步校校长。

  谢松柏任职期间首创了在军事院校中开展野营训练的先河。当时他带领天水步校学员400余人,由天水出发,途经陕西宝鸡、临潼、黄陵、介子河等战场遗址,把以往的战场作为实战演习场。整个拉练历时50多天,最终到达南泥湾临镇石村。

  “第一次野营拉练看地形时正好学校放假,父亲便带着我一块儿去了,那时我8岁。父亲带我去的初衷是觉得我从小没吃过苦,跟着走一走,受受教育。因为父亲参加过长征,所以他知道长途行军的艰难。野营拉练时,天水步校艰苦朴素、官兵一致的传统明显体现了出来。”谢常青回忆说。

  据说,当年野营拉练时,八一电影制片厂派了摄制组一直跟着部队进行拍摄采访,拍摄的《延安野营记》后来在全军院校和部队放映,受到广泛好评。目前,《延安野营记》与当时所拍照片,都存档于八一电影制片厂资料馆,并作为军事教学片保留至今。

  “步校历史陈列馆反映了我军艰苦奋斗、军民共建的生动场景;岷山军工博物馆反映了这座具有光荣历史传统的军工企业发展历史,特别是再现了我国波澜壮阔的‘三线’建设场面,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;农耕博物馆,则以人文始祖伏羲发明创造农耕文明为起点,全面展示了天水农耕文化的发展史,以及天水在中国农耕文化发展史上的重要贡献;天水钱币博物馆展出了中国各个历史时期和丝绸之路货币5000多枚,填补了天水钱币展览的空白。”

  弘文博物苑名誉馆长、文博研究员李宁民干了几十年文博工作,说起这4座博物馆时满含深情。“我们希望在展示利用中体现尊重老厂房本身的建筑结构,展陈与建筑相融合,通过透物见人见生活,用物化遗存讲好天水故事。”

  漫步于此,人们感受到的不仅是包容厚重的城市底蕴,更是这座古城的文化自信。当一腔婉转悠长的秦音,回响于弘文园古树之上,连同满园生长的音阶,万物在季节的轮回中绵延不绝……

  2

  年轻的讲解员何怡萱说:“弘文园渐渐由僵硬的讲解词,变成一本内容丰富、情感细腻的读本。”

  如果说,眼前的弘文园,是天水步校演变为后来的天水岷山机械厂之后的一次华丽嬗变,那么认真追溯其渊源,在城东这片土地上,又岂止上演过一次变更?细数它的过往,除原天水岷山机械厂外,此处也曾是东教场、天水造币厂,但无论这里曾演绎过多少故事,诚如园内碑文所撰,“大都与军事相关”。

  由于太过久远,东教场的历史已无从查证。但从资料可知,在古代,这里应是天水驻军练兵习武的地方,因一直处于东关老城郊外,所以东教场并不常出现在天水历史视野,其真正频频进入大众视野,则是在近代。

  在弘文博物苑工作近两年的讲解员何怡萱,用“神奇”描述这里。20岁刚出头的她起初对历史不大感兴趣,但是两年的反复讲解中,她开始爱上这块记录了天水太多历史,承载了太多人生活印记的土地。“觉得它散发着一股莫名魔力,让人总想去深入探究。这两年,弘文园在我眼里,渐渐由僵硬的讲解词,变成一本内容丰富、情感细腻的读本……”她说。

  有关步校的文字性历史资料,在天水几乎没有留下一册半页,当年天水本地人也很少见到其中景象,这自然也为步校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。而对于现在的大多年轻人来说,弘文园未落成前这片旧址就如同一片不起眼的厂区,它在他们出生前就坐落在那儿了,如今依然在那儿,虽说隔了一堵墙,但隔断了传承。

  “弘文园是按照‘修旧如旧’原则进行修缮的,目前是天水最大的一个集近现代建筑、博物馆、园林与运动健身、休闲为一体的文化生态公园,也是国内不多见的工业遗产城市公园。”弘文博物苑馆长董文君说,“一切旨在留住城市历史记忆、传承民族文化、激发公众爱国情怀。”

  这与2020年6月2日,国家发展改革委等5部委联合印发的《推动老工业城市工业遗产保护利用实施方案》不谋而合。方案提到:“工业遗产,不仅见证了我国近现代工业化不同寻常的发展历程,也蕴藏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价值,是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典型代表。当前,我国工业遗产保护利用工作相对薄弱,特别是一些工业遗产遭到破坏、损毁甚至消亡,亟需采取措施进行有效保护与合理利用。”

  “这不仅阐述了工业遗产的重要价值,也客观指出了工业遗产在保护利用中存在的问题,同时也为工业遗产保护利用明确了方向和具体办法。”李宁民说。

  历史的车轮不断前行,承载时代辉煌记忆的天水步校,随着时代变迁原貌消散。让人欣慰的是,如今它还能以另一种建筑形态继续存在于这片土地之上,存在于更多天水人的记忆里。

  3

  于“老岷山”而言,延续历史文脉的生态公园建设,为城市留住了宝贵记忆。

  穿越历史的烟云,让我们的镜头缓缓回溯那些记忆——

  1919年冬,北洋军阀孔繁锦驻防天水,随后被任命为陇南镇守使,掌管陇南14县军政大权,成为集军政大权于一身的一方诸侯。民国八年上任后,孔繁锦招兵买马,驻扎于东教场。为扩充军备,他不仅兴建营房、训练军队,还采矿炼铜,开设造币厂,私铸铜币。

  弘文园正门东侧的砖青色建筑天水钱币博物馆,便是原陇南机器局和天水造币厂旧址。孔繁锦,这位历史上颇受争议的“陇南王”,在统治陇南的8年,一方面滥发货币、大兴土木、疯狂敛财,一方面又兴办实业,先后创办陇南机器局、电灯局、和丰制革织毛有限公司、天隆纺织厂等,开创了天水工业之先河。其次,他成立的天水电灯局,让天水成为100年前甘肃境内第一座街上跑有轨电车,用电灯照明的城市。

  时间的指针继续回拨,来到1969年3月,步兵学校嘹亮的军歌戛然而止,7个月后,根据“三线”建设需要,中央军委决定将黑龙江北安庆华工具厂一部分迁至天水,对外称天水岷山机械厂。这座曾为西北地区最大的枪械生产军工企业,拥有近5000名干部职工,一度成为真正的西北第一枪厂。

  2008年,存在了39年的岷山厂,如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,摇摇欲坠,终于退出了历史的舞台。

  佟家宝,是一位从黑龙江到天水的“老岷山”,1972年风华正茂的他,响应党的号召,毅然投身“三线”建设事业。作为一名“老岷山”,他亲历过岷山厂作为“西北第一枪厂”时的无限辉煌,也见证了其无力回天后的破产重整。看着曾经无数人向往并聚集的地方,逐渐褪去光环,最终变成商家卖场、流浪猫的“乐园”,叹息之余,他在2007年拿起相机,对岷山厂区曾见证过辉煌时刻的建筑进行了拍摄和记录。

  “岷山厂是我八千里路云和月奔走而来的地方,这里深埋着无数岷山人的踌躇满志与意气风发,我不忍看着时光带走它荣光的同时,再将它从我们的记忆中抽离。”谈及初衷,佟家宝眼中隐有不舍。

  岷山机械厂宣告破产后,因其独特的地理优势,这一片区一度成为各大开发商眼中必争的“风水宝地”。最终,天水市委市政府决定将这里打造成既可供市民休闲娱乐,又能延续历史文脉的生态公园,为城市留住珍贵记忆。而这样的决策,不仅让广大市民对生态公园充满期待,更让每一位曾在这片土地上生活、工作过的“老人们”都为之动容。

  4

  弘文园记录了那个逝去的时代,记录了永不磨灭的革命精神。

  在弘文园,记者碰到73岁的摄影发烧友徐新元老人时,他正忙着用“长枪短炮”将眼前宜人的景色定格成一道道风景。弘文园建成这几年,徐新元每年都会用相机记录下这里的四季变化,在他看来,弘文园不仅是一处市民休闲的好去处,更彰显了古城的文化底蕴。“从弘文园真的可以看到天水的大格局、大手笔,也可以看到魅力天水的另一面。”

  回顾弘文园的修建过程,当时的天水市岷山生态公园项目负责人孟晓燕颇多感慨:“进场前期主要以拆除违建和清除园内垃圾为主,真正进入施工阶段则是在2019年夏天,自那时起,我们每天在园子里能走两万多步。总觉得时间过得好快,刚进园子,转眼天就已经黑了。”

  采访中记者得知,为给广大市民呈现出一个最好的弘文园,它的设计图纸曾易稿10余次,此外岷山厂区原有建筑和古树的去留,也曾多次进行研究、讨论。孟晓燕告诉记者,园内许多建筑都各有特色,但进场清点时不少都已成了危房,在拆与留的反复论证后,最终只能将有意义的11栋建筑保存了下来。此外,厂区内原有的600多棵树木,他们也都进行了保护。

  “在修建弘文园东侧的地下停车库时,有几棵树正好在地下停车场主行车道上,为做好保护,我们改变了路线,进行了绕行。”孟晓燕回忆说。

  经过36个月的日夜奋战,弘文园终于建成开园了。市民多了一处休闲好去处,欢声笑语时常充盈在树丛和草地之间。曾经天水步校的神秘面纱被层层揭开,记录着新中国军工工业发展的厂房、设备、资料,逐渐出现于人们面前。

  岁月愿意铭记那些付诸青春年华的“岷山人”,以及一座深藏于祖国内陆的兵器工厂为国家国防事业作出的贡献。

  2019年春天,在天水步校撤校50周年之际,得知天水决定将天水岷山机械厂建成生态公园,并将对原步校建筑遗存予以保护的消息后,散居全国各地的步校教官、教员、子弟,时隔半个世纪,重新踏上了这块承载他们记忆的土地,他们感激天水能让步校得以重生。

  而听闻这里要建步校历史陈列馆的消息后,老校长的女儿谢常青,当即便给所有步校人发了一封“不是通知的通知”,倡议大家将自己或父辈们在天水步校所用的物品都收集整理起来,捐赠给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步兵学校历史陈列馆。谢常青说,这些物品不论大小贵贱,都曾是那段历史的见证,它们虽然斑驳,但却记录了那个逝去的时代,记录了永不磨灭的革命精神。

  步校子弟张双占也觉得,天水在发扬革命光荣传统、弘扬革命精神方面做得好。“搜集整理当年旧物,以发扬步校正气,对子孙后代进行正面的教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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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人类劳动创造的文化,只有不断得到保护传承,历史才能得以完整续写。

  不出城郭而获山水之怡,身居闹市而有灵泉之致。

  而今,在这草木葳蕤的园内,无论清晨还是傍晚,都可见市民三五成群,结伴游园的景象。开园以来,每天到弘文园慢跑半小时是市民郭进忠雷打不动的习惯,他喜欢在这样的环境中跑步,感觉置身画中。

  “想不到弘文园建得这么漂亮,这是政府给我们老百姓带来的福利啊!”刚开园时,第一次来弘文园的87岁老人彭南桂笑着感叹道,“70多年了,城区几十万人乘凉散步只能去人民公园,现在好了,我们也有像样的公园了,真是建在我们老百姓的心坎上了。”

  “距我下榻宾馆不远的弘文园,树木茂盛,植被良好,像一个郁郁葱葱的‘城市之肺’。”2021年,著名学者,耄耋之年的兰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张文轩,在参加由天水市委宣传部主办的《诗经·秦风》与秦文化研讨会时,曾这样评价天水弘文园。

  天水人和外地游客对弘文园的赞叹,不仅因其为市民提供了休闲娱乐的场所,更因其延续了天水珍贵的历史。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步兵学校历史陈列馆、天水钱币博物馆、岷山军工博物馆以及天水农耕博物馆的落成,留住的不仅是步校子弟和岷山人渐行渐远的记忆,更是天水丰厚的历史和文化。

  居住北京的谢常青自1969年天水步校撤校后,已相继来过天水3次,每次都触动很大。于她而言,这里深藏着步校两代人的美好记忆,寄寓着先辈们青春的脚步和梦想。重回步校,谢常青虽感叹其原貌消散,但更多是对天水的感激。“这不仅是对我们步校子弟记忆的留存,更是对天水历史文化记忆的延续。”

  如今,看着曾经的萧瑟变为眼前满园的生机盎然,佟家宝亦颇多欣慰:“走在弘文园绿树成荫的步道上,我感到这里的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。”

  或许,对许多跟谢常青、佟家宝一样的步校子弟,以及后来的“岷山人”而言,如果岷山厂注定退出历史舞台,那么让更多人了解并记住它曾经的风光无限,便是最好的结局。

  从历史上练兵演武的东教场到北洋军阀割据的造币厂,从为祖国培育军政干部的军事院校,再到“三线”大建设那个风起云涌、充满激情的峥嵘岁月,一路走来,这片历经风雨的土地,在沉淀了沧桑变化后,最终定格成为今天延续历史文化的生态公园。

  弘文园规划建设的理念是“生态与人文竞秀,商业与文化交融”,施工伊始建设者们就坚信,通过修建弘文园和4座博物馆,不仅保留了天水丰富的文化遗存,同时,它也将成为一个历史与现实交汇、文化与产业相融、传统与时尚沟通的文化地标。更为重要的是,某种意义上,它已经蝶变为承载城市精神、反映民族文化、见证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伟大进程、教育人们的大学堂。

  习近平总书记说:“要积极推进文物保护利用和文化遗产保护传承,挖掘文物和文化遗产的多重价值,传播更多承载中华文化、中国精神的价值符号和文化产品。”

  是的,人类劳动创造的文化,只有不断得到保护传承,历史才能得以完整续写。而天水弘文园的诞生,无疑给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续写了一篇新的华章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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